[FGO/高文XGD男] 僅此一次的奇蹟(6)



那是,圓桌騎士高文一生中,最耀眼的一刻。
鮮血飛濺,斷肢四散,士兵的哀鳴此起彼落,城牆前的平原上已看不見半吋綠草或黃土,全被死屍、血漬、破碎的攻城器具所淹沒。
這是一場兵敗如山倒的戰役。
「吼────!」
破天的咆嘯掀翻整個戰場,士兵們或棄械受死,或落荒而逃,但更多的,是被龍捲風般的聲壓所擊中,在瞬間蒸發,而那些殘存的殘骸,那些散落的武器,破損的死屍,以及崩落的城牆瓦礫,全都呼應著叫吼的根源騰空而起,向城塞上方聚集,拼湊出魔物更巨大、更駭人的形體。
這般蹂躪生靈的禍首便是那隻盤據於城塞之上的龐然巨獸──魔龍沃第根。
其真身為不列顛島,也這座島上碩果僅存的、神祕時代的象徵。
「吼───!」
沃第根再度的狂嘯喚來漫天的烏雲,層層疊疊,在彈指之間撕裂藍天,吞食白日,視線所及猶如新月的夜晚,盡是一片絕望的漆黑。
經過數小時的慘烈戰役,如今僅存兩道手持聖劍的人影站在城牆之下,勉力維持最後的戰線。
高文手中的迦勒廷在魔龍的威能下失去光輝,連騎士王的誓約勝利之劍也黯淡如將息之火。
「亞瑟王,敵人正是不列顛島本身,聖劍無法與之匹敵,現今只有撤退一途!」
「請再暫且助我一臂之力,高文卿。」
「王!」
「只是這座島在鬧鬧小脾氣罷了,你和我不都在這裡嗎,既然是聖劍的擁有者,沒有不能擺平的道理。」
「是!」
不給二人太多商量的時間,魔龍殘虐的目光捕捉到城牆下的騎士王與圓桌騎士,仰頭猛吸一口氣,嘶叫著尖銳的憤怒,再次針對二人噴出陣陣風暴。
風暴掀起一片死屍和殘骸,高文緊握著聖劍迦勒廷奮力一躍,踏著那些木材與石塊騰空而起,目標只有一個!
手中高舉的迦勒廷回應高文捨身的勇氣與忠誠的信念,在昏暗的天地之間綻放出萬丈光芒,那如同正午烈陽的炙熱焰華在劍身上旋轉、膨脹,滾滾熱流轟然爆出隆隆震響!
「此劍為太陽之化身。」
目光如炬,身勢如劍,專注一擊直取魔龍死角!
「淨化一切不潔之焰之陽炎──輪轉勝利之劍!」
迦勒廷的劍尖以萬鈞之力落在沃第根的左手上,以屍塊殘骸所組成的肢體卻是異常堅硬,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盔甲將所有攻擊都化為徒勞,連光燄四射的迦勒廷,也不能傷他分毫。
高文咬緊牙根,站在烈火轟雷的翻天風暴中,魔龍的咆嘯幾乎要將他吹翻,磚石、武器一群接著一群朝他雷炸而來,銀白色的盔甲一件件在沃第根猛烈的攻勢下龜裂、粉碎,失去保護的手臂及腿部是割肉見骨地疼,滿頭鮮血順著下顎滴落緊握聖劍、勢窮力孤的雙手。
──這是我高文的忠義,是我一生對王的追隨。
──這一劍,便是我的覺悟。
──必要為王劈開一線勝機!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顧前後,不顧生死,只求這一劍呼應一生堅定不拔的信念!
傾盡全身之力,將強韌的意志集中於掌間,迦勒廷的劍尖一吋一吋穿過無形的防禦,將沃第根的左手穩穩釘在半毀的城牆上。
痛楚使魔龍的掙扎更加失控,憤怒從他大張的血口中噴出,那將無數士兵蒸發的劇烈風壓直往高文招呼而來。
──即使如此,也絕不放手!
──為了、吾王!
「王!魔龍之手已被我壓制!」
「不愧是高文卿,若另一邊也被牽制的話,那就算他插翅也難逃!」
「但是,這樣王的武器不就……那是!」
「撕裂天空,緊繫大地!風暴之錨!」
「那支槍是!」
騎士王手中的聖槍環繞著數道星辰之光,在槍身周圍旋轉著凝結在槍尖,其光彩耀眼炫目,令人無法逼視。
那連天上星辰也能貫穿的驚人威能聚集在騎士王一身,她屏息凝氣,蓄勢待發,就等魔龍露出破綻的那一瞬間!
「於世界盡頭綻放光輝之槍!」
正是這雷霆一擊!
淡金色的光輝之槍貫穿魔龍的心臟,同時,化為光柱的光輝之槍的另一端也刺入了騎士王的胸膛。
──為什麼?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該是如此,不可能!
王的軀體從光柱上滑落,沒有分毫抵抗地墜入城牆下的黑暗,從高文的視線中消失。
急急忙忙快步從城牆上跳下,在一片幽暗中搜索著記憶中那抹藍色的身影,遍地狼藉悽慘不堪入目,走近王落下的約略位置,高文仰首。
王就俯臥在屍山的頂端,倒在堆積成山的遺骸之上,鮮血從她的鎧甲縫隙流出,順著手臂滴在另一個屍體上。她是安靜的,沒有掙動,沒有起伏,穩穩地伏在其他的屍首上,自然地融入這景象裡。
高文攀著那些手臂、軀體向上爬,騎士王便倒在他眼前,那一頭總是整潔繫起的金髮凌亂地散開,被血漬與塵土汙染,若不是那身盔甲與靛藍色的裝束,高文幾乎認不得眼前的王。
高文這才發現她的身影竟是如此嬌小,明明每一次出征時並肩站一起,總必須仰望才能看清她的面容。
──這真的是她嗎?
──怎麼可能?
──這一次,不也向王獻出所有的忠誠了嗎。
過往的錯誤導致那些無法彌補的遺憾,是自己的失德,也是自己對私情的執著導致王的死亡與不列顛的毀滅,所以這一次,便時時刻刻兢兢業業,再三督促自己不可再錯。
可是。
──為什麼,又是這樣的結果。
──為什麼總是越努力越糟,不管怎麼做都不對。
──究竟,又是哪裡做錯了?
──不、不,一定只是認錯了,這真的是王嗎?
伸手握住王的肩頭,微涼的溫度令高文遲疑了數秒。
可他還是將她的身體翻開。
這不是騎士王。
眼前少年的一頭黑色短髮被血水沾濕,黏貼在他的額頭及臉頰,白色高領與黑色皮帶的魔術禮裝被捅出一個拳頭大的血洞,少年早已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沒有人類能撐過這樣的重傷,他的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歪七扭八地癱軟在地上,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是無底的空洞,睜著混濁的雙目看著高文。
「御……主?」
試著出聲呼喚少年,嗓子卻嘶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底乾辣地痛著,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張著口混亂地喘氣。
他軟熱肢體的觸感還留在手心,哭喊著喜歡的聲音也還在耳邊迴響,信賴的微笑,計略成功時開心的褒獎,還有那閃躲的眼神。
如今,卻只剩這沒有靈魂的悽慘屍體。
……立、香。」
雙膝落地,高文跪坐在立香身側。
立香比白紙還蒼白的臉頰上,樹狀的黑色血管蔓延著,潛伏在半透明的皮膚下,看似被某種不知名的菌類寄生。
抬起的右手有些遲疑,但也許掌心的溫度能再喚回他臉頰上的紅潤,也許他會再眨眨眼,也許,只是想再將他抱在懷裡,就像那天他抱著重傷的他一樣,讓他的臉貼在溫熱的胸膛上,讓他聽聽心裡的聲音。
再次向少年的臉頰伸出雙手,觸摸那片陌生的臉頰。
白森森的、堅硬乾枯的手骨,劃過那冰涼的、死白的肌膚。
抬起那隻標本般的手骨,翻來覆去地看,它套著自己身上這套亮潔的銀白色臂鎧,每次轉動關節都發出喀喀作響的聲音。
看著那支枯骨在意識的操作下轉動,伸展,握起拳頭再打開。

──啊啊,原來,這確實是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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