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高文+狂蘭XGD男] 祕密花園【六】愛的自私

【六】愛的自私


轉眼間,時序已是七月初的盛夏。

立香把主臥室通往二樓大陽台的門打開,讓葛林格萊特能躺在原木地板上曬個懶洋洋的日光浴,自己走回室內,把如積木般散落在波斯地毯上的搬家紙箱一一打開。

卡美洛高中第五十五屆全校朗讀比賽優勝獎牌、卡美洛大學第六十三屆全校網球大賽冠軍獎盃、卡美洛大學商學院書卷獎獎狀、全英業餘滑雪比賽銀牌、潛水教練資格證書......這些錶框的、包上泡泡布的獎盃獎狀都是從高文的原住處搬來的東西,但一直都擱置在儲藏室裡,原本沒有再拿出來的必要,但立香說想把它們擺進主臥室裡,管事也點頭了。

位於二樓的主臥室理所當然是整座宅邸裡最寬敞、最豪華的房間。天花板是金絲正絹的日本刺繡,床尾對面的牆上裝設著伊斯蘭風格的蔥型拱壁爐,面向大陽台的床鋪右側則連著三扇採光極好的大窗戶,窗台邊放著仙人掌、多肉植物等等的小盆栽,左側則在高文的要求下新裝上一整面的格子展示架。

「左邊放我的東西,右邊放你的東西,中間就放我們到處吃喝玩樂的紀念品和照片吧!」在東京時,高文是這麼說的。

但管事和迎賓員們精心布置好的主臥室一次也沒睡過,陳設用品一概維持全新的狀態,立香也一直獨自睡在隔壁的客房裡──除非葛林格萊特趁管事不注意時溜進來,在立香的縱容下默許他上床同睡。

立香先用除塵刷把高文人生的種種輝煌成績清理乾淨,才一一擺上格子展示架。

一邊想像著高中生高文會怎麼坐在課堂裡,大學生高文又是怎麼邊玩邊讀書,怎麼和朋友打鬧、瘋玩派對,他應該很有女人緣,也許從來不缺女伴......夏天在太平洋的私人小島裡度假,浮潛、開遊艇、露營,冬天則在各個雪場中挑戰極速,夜裡享受溫泉與私人的按摩服務。

整理完一箱,各種旅遊頻道的節目片段也在立香腦中播放過一次──畫面很美,但那些精彩全與自己無關,只能想像自己也在那些畫面裡,但結果卻像隔著鐵欄杆擁抱高文一般生硬,而且一點也不溫暖。

已經咀嚼過一天又一天卻頑強如橡皮筋的句子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耳朵。

──你又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你們認識多久?三個月?

──他有多少事沒有向你坦承,你不知道。

──不懂他也不認識他的人,是你。

現在想想,當時不斷急著要反駁阿格凡,卻反而印證了他所言不假。

立香握緊口袋裡的美工刀,在散亂的紙箱間彎腰尋找著。

「有了!」

找到標示著「出遊」的大紙箱,立香興高采烈地將他打開,把彩虹色的歡樂回憶一一拿出來。

搭乘五星級寢台列車前往札幌時在豪華客房內拍的鬼臉照。

去遊樂園搭雲霄飛車時嚇得一臉呆滯的立香和開懷大笑的高文。

在橫濱的大摩天輪上高文攬著立香以落日為背景的合照。

去江之島時在龍戀之鐘的眺望臺邊,兩人一起在欄杆上扣鑰匙鎖的照片。

連這些照片的相框也是兩人手牽手一起去家居雜貨店選的。

立香吸了吸鼻子,閉眼按著眉間等待情緒過去,

無論別人怎麼說,只要自己一直記得這些時光就好了,立香想著。

自己原本就是一無所有,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存在,而這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願意接納一個多餘的「東西」,即使短暫,至少也曾經擁有過一個歸宿,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已經得到很多很多溫暖的懷抱和輕呼自己名字的聲音,這不就夠了嗎?還要再奢求什麼呢?

所以,就算高文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沒說也無所謂了。而接下來的日子,無論是得去依靠父母,或者再回去街上工作,也都能坦然接受。

雖然很捨不得離開葛林格萊特和花費大量心血照顧的溫室,但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遲早都是要還回去,就只是做了一場美夢,而夢是終究要醒的。

立香踮起腳尖,把這些相框按照時間順序排在展示櫃上。

──窸窸、窣窣。

──窸窣、窸窣。

聽見背後不尋常的聲音,立香納悶地轉身看向窗邊。

貪吃鬼葛林格萊特偷偷摸摸地伸著毛爪搭上窗台,張大嘴巴流著口水一口就要把小盆栽吃進肚裡。

「哇!葛林!那是仙人掌,不可以吃!」

立香慌張地丟下手上的相框,急忙衝過去,但紙箱四散在地毯上,立香連跑帶滾地伸長手臂終於勉強搆到仙人掌,從葛林格萊特的鼻前一把搶下。

「笨蛋!這個怎麼能吃呢!你遲早要吃壞、啊、哇啊啊!」

咚地一聲,重物落下的沉重聲音在立香的慘叫之後從二樓傳到一樓的玄關。

才剛走進大門的蘭斯洛特將車鑰匙一把塞進管事手裡,全速奔向二樓,一掌拍開主臥室的大門。

於是蘭斯洛特一進門便看見這畫面。

短褲和短袖遮不住的纖細四肢在深紅色的地毯上散開,捲起的短褲直拉到腿根,柔嫩的大腿內側一覽無遺,上衣也被掀起一角,露出半邊的腹側和髖骨的線條──立香仰躺在主臥室的地上,而葛林格萊特的前腳就踏在立香的胸前,濕漉漉的舌頭迅速地舔著立香的臉和脖子。

「葛林、別舔了.......嘶......痛........」立香痛得臉都扭成一團,又被葛林格萊特壓得動彈不得。

「葛林格萊特,坐下。」

葛林格萊特聽見蘭斯洛特的指示乖巧地坐下,立香伸長手臂說:「不好意思,扶我.....」話沒說完便被蘭斯洛特打橫抱起。

「啊、那個、讓我趴下好嗎,背上涼涼的可能有傷口。」立香尷尬地說。

蘭斯洛特輕輕地讓立香趴在床上,看向地上那盆被壓扁的小仙人掌,問:「怎麼回事?」

「這傢伙,」立香指了指還在小仙人掌的遺骸旁邊聞來聞去的葛林格萊特,說:「竟然想要吃窗台上的小仙人掌,被我一把搶下來,他嚇一大跳亂竄我就被絆倒了。」

蘭斯洛特無奈地搖搖頭,立香嘆了一口氣。

「讓我看看你的背。」

「謝謝。」

蘭斯洛特坐在床上,緩慢地掀起立香的衣角。

床邊的燈光在背脊的凹陷處留下一道淡淡的陰影,纖細的腰肢,絲滑的膚質,兩三道新印上的刮傷與紅痕交錯分布。

蘭斯洛特倒抽一口氣。從來就是面對面地和立香說話,這個姿勢這個角度這個地點,實在不是很恰當──這張床,原本應是立香和另一個男人夜夜耳鬢廝磨的愛巢。

但現在坐這在張床上的人,卻是自己。

「怎麼了?很嚴重嗎?」立香的聲音裡有些擔心與緊張。

「還好,應該是被盆栽的碎片刮到了,我去拿藥。」蘭斯洛特站起身時才注意到牆上的格子展示櫃,問:「......怎麼突然想把這些東西拿出來?」

「嗯,拿出來擺著也好,這樣才能照顧,不然放在箱子裡積灰塵也是會髒會壞的。」手指玩著床單上的皺褶,立香回答。

蘭斯洛特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從浴室裡拿了急救箱出來,又說:「趴好別亂動。」

「......嘶......」藥水抹在傷口的上的刺痛讓立香忍不住抓緊了床單,又問:「傷口真的不深嗎?很痛。」

「嗯,不深,擦藥過兩天就好。」

「......真的?」立香狐疑地問。

「真的。」

「......你是不是在騙我?」立香又問。

蘭斯洛特笑了,低沉的笑聲飽含親暱和調侃從背後傳來,立香被這笑聲弄得臉上熱了一把,不敢再追問。

兩週前,立香堅持要抱著葛林格萊特在溫室過夜的隔日早晨,立香四處都找不到蘭斯洛特,管事只說他有重要的工作需要處理,可立香無論是打電話或傳訊息他都不讀不回,也因此消沉了幾天,卻也不是不明白蘭斯洛特這般反應的原因。

結果今天一回來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調侃──既然被算盤被阿格凡捅破,那就乾脆不遮也不掩,甚至光明正大地放出試探。

立香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反覆思索,再三考量,怎麼想心裡都有不能放下的重要事物,可同時又對蘭斯洛特十分過意不去。

立香沉默以對,蘭斯洛特也不再說話,沾著藥水在背後傷口上滾動的棉棒異常地執著地反覆塗抹,才不甘地移開。

「謝、謝謝。」立香撐著身體打算坐起好脫離床上的曖昧氣氛。

可趴在床單上的雙手被一把捉起固定在頭上,立香整個上身又摔回床上。

蘭斯洛特不知何時脫下了手套,火熱的掌心和跳動的腕動脈緊密地貼上立香的手背,沒有一絲縫隙。

一個柔軟、輕弱的觸感落在腰側,細細密密地點過汗濕的背脊,在被舔了一口之後立香才反應過來──蘭斯洛特不是連葛林格萊特的醋都要吃吧?

咚地一聲,蘭斯洛特的額頭和輕柔的長髮貼上肩胛骨間的凹陷,他擠壓著沮喪和寂寞,低沉地訴說:「我不行嗎,立香。」

一句話把立香的思緒拉入泥沼之中。

「把我當作高文的替代品也可以,不能讓我再近一點嗎?」蘭斯洛特的抱怨和溫熱氣息掃過耳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耳殼和後頸,搔癢帶來的親暱擾亂立香想開口拒絕的打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離開這裡,你還能來我身邊,為什麼不問我呢?」

「是因為我曾經犯下的過錯,所以讓你覺得我不值得信賴嗎?」

「為什麼,你要讓我靠近,卻又把我推開。」

蘭斯洛特接連地抱怨著,立香這才開始有了頭緒。

大概,是那天他站在窗外聽見阿格凡要求立香離開的對話,便覺得立香即使離開這座宅邸也能與他同居,但立香卻沒有開口,反而是帶著葛林格萊特在溫室裡窩了一夜,又因為他本就對私奔的事情抱持著罪惡感,自己還未找到機會坦白,卻被阿格凡當著立香的面被不堪地扯開,就覺得立香因此嫌棄他,於是賭氣不告而別。

這兩週沒有見面也沒有聯絡,一來又看見自己在整理高文的東西,就開始鬧彆扭了。

立香又想起剛剛蘭斯洛特看著展示櫃的眼神,就更確定這些猜測。

──蘭斯洛特不是真的想問到答案。

──說穿了,就是害怕被拒絕而已。

──害怕被拒絕,害怕被否定,害怕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對他人來說毫無意義。

立香明白這種感受。在與父母同住的日子裡,每天都是這麼戰戰兢兢,沒有一天能放鬆休息,沒有一天感覺被愛,感覺有安全感。

在犬舍裡發現信件的時候也好,現在也好,立香發現兩人其實有很多共同點──對過去的記憶異常執著,對他人的情緒異常敏感,執著敏感到非得把自己的脖子往死裡掐不可,可是,卻對自己有機會能掌握的未來則是能拖就拖,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想轉身給他一個擁抱,想轉身摸摸他的頭,但這麼做,是否只是在利用他的溫柔而已?

立香乾脆地開口答覆:「好啊,那要在這裡做嗎?」

蘭斯洛特制住立香雙手的手掌及手臂一僵。

立香又繼續說:「蘭斯洛特知道的吧,我在遇見高文之前是怎麼在街頭維生的,所以,可以唷,因為蘭斯洛特對我很好,這一點回報也是應該的。」

蘭斯洛特鬆開手,震驚地退到床角。他是知道立香曾經在街頭求生,卻沒想到立香會把他放在客人的立場上。

─立香,是這樣看我的嗎?

全身彷若被隆隆的雪崩掩埋,寒意刺入骨頭,最酸最冷的痛處被鑽開,蘭斯洛特渾身化作百年不消的冰塊。

立香慢慢從床上爬起來,魅惑地笑著看向完全呆滯的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喜歡什麼樣的呢?我都可以配合,不過我有好一陣子沒做了,這邊也沒有潤滑液,還是你有....」

話還沒說完,蘭斯洛特揪起眉頭、咬緊牙根,以一股爆衝的憤怒,再次把立香推倒在床上,高大的影子藏著熔岩般滾燙的盛怒將立香完全壓制,連一根手指也不能稍動。

──啊啊,果然生氣了。

立香一邊想著,一邊在唇角勾起討好的微笑。

立香知道蘭斯洛特生氣了,蘭斯洛特也知道立香是故意的。

立香能給的溫柔不多,但最多就是這樣了──在知道對方是故意激怒自己的時候,憤怒就會蓋過沮喪和傷心,蘭斯洛特也就比較不會因為自己選擇了高文而太過自責。

可是,蘭斯洛特能察覺到這一步嗎?

不確定,可不這麼做,立香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只能確定唇角和眼角的笑是完美的,立香知道自己很擅長,特別是在床上。

突然,一聲呼喚從樓梯口傳來。

「立香?」

是貝迪維爾的聲音。

「立香?你在二樓嗎?上課時間已經超過十五分鐘了唷?」

貝迪維爾的步伐從樓梯口穿過走廊,在每間空房間門口駐足,然後走向主臥室敞開的門板。

「立香?啊,你在這.......裡......?」

於是,貝迪維爾便看見這樣的一幅畫面。

蘭斯洛特垂頭喪氣的坐在床緣,那股消沉的氣氛比輸了冠軍比賽的拳擊手還要頹靡不振,而葛林格萊特就搭在他的膝上,稀哩呼嚕地想怎麼舔他的臉就怎麼舔──蘭斯洛特輸到連最後一絲反抗的意志都見底。

立香則一如往常地乖巧有禮,不過,面容上倒是沾了點尷尬,站在床邊向貝迪維爾打招呼:「抱歉,貝迪維爾先生,我在整理東西就不知不覺忘了時間,我們走吧。」

「『貝迪維爾』就可以了,我沒有貴族的頭銜,也只是用一技之長為潘德拉貢家族工作,不用這麼拘束。」

「謝謝你,貝迪維爾,這習慣老是改不過來。」立香苦笑。

「不要緊,慢慢來。」貝迪維爾的注意力再次移向蘭斯洛特,心裡的疑惑放不下,卻怕認錯氣氛問錯問題,遲疑了一陣才問:「你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能有什麼事呢?蘭斯洛特跟我一起整理高文的東西呢。」立香連忙解釋。

貝迪維爾望著牆上的高文戰績,笑著說:「真虧他這些東西都還留著,有不少團隊比賽是蘭斯洛特和高文一起贏回來的呢,那時候他們真的感情很好,志趣也相投,這麼多年的好朋友,整理這些東西應該也勾起蘭斯洛特很多回憶吧?」

「哈、哈哈,是啊,蘭斯洛特也、也想起很多大學的事情呢.......」立香乾笑了兩聲。

貝迪維爾以為這樣有安撫到蘭斯洛特,但「朋友」那兩個字無疑是在蘭斯洛特的傷口上撒鹽,這下他從拳擊手升級到蛞蝓,而且還是被撒鹽之後完全乾掉的那種。

越來越消沉的蘭斯洛特讓貝迪維爾更加困惑,又要開口追問。

立香連忙說:「對、對了!貝迪維爾,你也認識高文很久了嗎?」

「很久了唷,」貝迪維爾低頭思考,而後微笑,說:「哇,真的是很久了呢,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棟宅邸裡,那一天摩高斯帶著只有十歲的高文來見阿爾托莉亞並把孩子託給她扶養,當時我也在場呢。啊,摩高斯是高文的生母,也是阿爾托莉亞的親姊姊。」(註)

不好的預感開始在立香的心底萌芽,忍不住接著話頭繼續說:「......原、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啊。」

「高文大概是不想讓立香擔心這些事情,所以才沒說的吧?」現在才知道原來高文從未提及這些事情,於是貝迪維爾說:「好,那我們去上課吧。」

貝迪維爾顯然不想多談,但好奇心搔刮著立香的胸口,抓得他心癢難耐、坐立不安,總覺得有必要把高文的童年問清楚,才能把拼圖的碎片拼回去。

「等、等等,貝迪維爾,為什麼高文會被交給阿爾托莉亞扶養呢?」

貝迪維爾面有難色地想想,接著,好似想到什麼事情般,彎腰在紙箱內翻著找著,找出一本十分破舊的相本,說:「我們坐著說吧。」貝迪維爾指向陽台上的圓桌和木椅,讓立香坐下。

舊相本經過多年的頻繁翻閱,書背處已經鬆散,連內頁的角落處都有不少凹折破損。

「沒想到這本相本他還留著。」手指撫過深褐色的斑駁皮製封面,貝迪維爾感慨地說。

翻開第一頁,一名美艷的金髮女子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坐在床上,背景是潔白的醫療儀器和醫院病房──顯然這名女子剛經過生產,臉色雖然疲憊,但她的美貌依然引人注目──金髮紅唇,五官深邃,確實是引人注目的美女。

「這是高文的生母摩高斯,很美吧。」貝迪維爾指向她手中的嬰兒,說:「而這是高文。」

相本一頁頁翻過,第一頁中的女人卻沒有再出現,阿爾托莉亞頂替了摩高斯的位置,幾乎每張照片內都有她。還是小學生的小高文穿著水手服上衣和短褲站在教堂門口與阿爾托莉亞合照,小高文和阿爾托莉亞一起坐在大陽台上喝下午茶,小高文和阿爾托莉亞在花園內散步,接著比小高文矮一點點的小阿格凡出現了,小高文拉著阿格凡的手開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小阿格凡卻興趣缺缺,不太想搭理他的樣子,然後,最矮但是也最皮的莫德雷德也出現了,兄妹三人再加上小貝迪維爾在沙灘上合照,一臉不耐煩的阿格凡身旁是抱著衝浪板躍躍欲試的莫德雷德,高文則一把抱住弟弟和妹妹,開懷而笑。

一邊翻著相本,貝迪維爾一邊說著。

摩高斯是阿爾托莉亞同母異父的姊姊,伊格賴因與前夫生下摩高斯之後才與尤瑟結婚,於是摩高斯便不得不頂著一個尷尬的身分在潘德拉貢家成長,也時常與伊格賴因爭執吵架。

她繼承生父的遺產與地位,始終未婚,是個多情的女人,富有、聰明、充滿魅力與自信,但自從成年後就不曾再回潘德拉貢家,這麼多年也總共只回來三次──第一次她把高文交給阿爾托莉亞,第二次是阿格凡,第三次是莫德雷德。

「她說她沒空照顧孩子,她只說了這個理由。」說完,貝迪維爾陷入沉默,面色嚴肅地想了很久才說:「高文被帶來的第一天,他就闖了大禍。」

相本的最後一頁,是高文和阿爾托莉亞並肩站在一棵高聳參天的大橡樹下。

立香認出那棵大橡樹就是溫室旁的那一棵。

貝迪維爾指了指那棵樹說:「就是這裡,那天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直到現在每次看見他,都會想起他說那句話的表情。」

被摩高斯留下的小高文沒有任何抵抗或哭鬧,和阿爾托莉亞一同站在宅邸門口看著母親乘上高級轎車,頭也不回地離去。

可那整個下午,阿爾托莉亞和管事卻怎麼也找不到小高文。

兩個人帶著整座宅邸的迎賓員從門口車道找到花園,再從花園找到山丘後方的森林,但是,小高文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最後,是阿爾托莉亞在大橡樹下找到一隻鞋子,才發現小高文坐在大橡樹的樹枝上,因為爬得太高而不下來。

「我們都在找你,你有聽見嗎?」阿爾托莉亞問。

小高文沒有回答。

「你怎麼會想爬到那裏呢?」阿爾托莉亞再問。

「我想爬得高一點,才能看見媽媽。」小高文答。

說這句話的小高文沒有泛淚,平靜地不像個十歲的孩子,彷彿他早就接受被母親遺棄的事實。

而他唯一的希望,就只是一個可以在遠方、在母親不知道的地方,注視母親的位置。

「跳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阿爾托莉亞抬頭,向坐在樹枝上的小高文張開雙臂。

小高文想了很久,才終於跳下來。

說到這裡,貝迪維爾停了很久,初次見面的回憶和喪友的傷痛讓他紅了眼眶,好一陣子才說:「那是全世界最堅強也最溫柔的懷抱。那晚,阿爾托莉亞帶著我和高文一起在浴室裡洗了一個泡泡浴,睡前她給我們說了故事,又讓我和高文睡在一起──我們的友誼是這樣開始的。」

「高文崇拜強大而溫柔的阿爾托莉亞,阿爾托莉亞也把高文當作繼承人來養育,但是家族內挑剔他血脈的人也不少,太多人都在覬覦這個位置。」貝迪維爾搖搖頭,又說:「但以高文身上完美的潘德拉貢外貌,生父應就在家族之中無誤,可笑的是,當阿爾托莉亞說出她的猜測時,那些始終為難高文的人又突然不講話了──就不知道是哪一個背著妻子做了摩高斯的情夫,他們也怕真的做親子鑑定吧。」

總是柔和親切的貝迪維爾露出極少見的憤怒與不平。

他因努力與阿爾托莉亞的栽培而能以實力證明自己、站穩腳步,便更不能接受這種以血統決定一切的扭曲價值觀。

「高文為了讓其他人不為難阿爾托莉亞,他甚至.....」憤然地說著,卻又突然停下,貝迪維爾猶豫的眼神看向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倚在門邊也不知站了多久,靜靜地聽貝迪維爾說著往事,一點也不訝異的表情表示這些他早已知悉,緩緩向貝迪維爾凝重地搖搖頭。

貝迪維爾猶豫著,而後含糊地說:「他......已經盡了全力。」

立香沒有追問。

立香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追問。

高文從未提起的過去。

立香從未思考過的可能性。

以為那麼溫暖的人,必定也是在父母的溫暖中成長。

立香從來不曾開口問過,和高文在一起時,想的總是自己──要怎麼說話,高文才會更在意自己;要怎麼做,高文才會對自己更好。

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竟然還大言不慚地對阿格凡說兩人確實相愛,但阿格凡早就看清藤丸立香這個人的醜陋自私。

原來,真正可笑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原來,那些自以為有緊緊抓住的愛情,都只是自我感覺良好與利用而已。


立香緊緊盯著小高文與阿爾托莉亞在大橡樹前的合照,手指細細地從高文的臉上撫過。




註:在亞瑟王相關傳說中,安娜摩高斯是尤瑟王后伊格賴因的三位女兒之一,生父有「尤瑟王」或「伊格賴因第一任丈夫格洛斯」的兩種版本,她是高文、阿格凡、加赫雷斯、加雷斯的母親,並在不知道亞瑟是弟弟的情況下與亞瑟生下末子莫德雷德。本文的二創設定是「摩高斯是阿爾托莉亞同母異父的姊姊,高文、阿格凡、莫德雷德皆是摩高斯所出,但三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只有摩高斯自己知道,孩子都交給阿爾托莉亞扶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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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和本文無關所以沒有解釋,
說真的在目前有登場的FGO圓桌組成員中,
最讓我覺得心疼的人就是小莫。

其實她就是個渴望親情的孩子,只可惜她的父親無法給她她要的親情。
小莫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
卻偏偏被一群落漆(飽含愛意與吐槽)的男人包圍,
換作是我可能每天白眼翻個不停。

所以本文採用了泳裝小莫的設定,
她十歲就立志要成為職業衝浪選手,
一年四季都在南北半球各處尋找最刺激的海浪,
覺得這樣的小莫應該是最快樂最自由。

希望她不要再被圓桌騎士的身分或私生子的身分所束縛,
能開心地做開心的事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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